我一般都不会向别人说其实我也是有靠山的人,城里最有钱的周老爷家六姨太是我的姑姑,当年为了活命,我从老家讨饭到周老爷家。 我记得当我说出我和六姨太不一般的关系,剩一口气倒在周老爷家的门口后,听见扎着丫鬟头的好听声音说,六姨太的穷亲戚找上门来了。 周老爷心好,让我进府做个厨房伙计。我烧的一手好菜,老爷和太太们都夸我,只是六姨太从来不吃我烧的菜。 她也不许我叫她姑姑,不叫就不叫呗,反正府里的人谁不知道。以前做饭的老师傅见到我,一直拿铁勺敲我脑袋,叉着腰对我笑,“臭要饭的,你抢了老子的饭碗不说你还装可怜,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乡下土包子,有本事你就去找你那个不得宠的六姨太,你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 府里的丫环伙计出来看热闹后,他便说的越来越起劲,脸红脖子粗的,唾沫横飞,事末还踢起我来。 我从他胯下使劲力气露出头来向那个有着好听声音的丫环求救,周围的人看着她哄笑。她“呸”地一声,踩我几脚泄愤,恶狠狠地骂我,“滚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知道周府的下人讨厌我,哥哥嫂子赶我出来的时候也让我滚蛋。 他们笑嘻嘻离开后,我拍拍身上的灰就到厨房生火去了。大家都是讨生活的可怜人,在哪受了气都得忍着,他们要打我,发泄主子给他们的气,以后离他们远一点儿就好了! 我不想给姑姑惹麻烦,虽然她总是横着眉,但她曾是个大家闺秀,她不骂我。 我更努力地烧菜,跪在地上擦地板,扫院子,洗老爷太太们换洗下的衣服。做一切我需要做的还有我不需要做的事。 我只有跟姑姑一样的姓,却没有名字。府里的人变着法儿叫我,狗杂种,穷要饭的,贱骨头,我都答应,随他们高兴叫去。 老爷太太们为了我的名字也是日夜地愁。乡下人命贱,名字不能起的正派,会给家里惹祸端。最后老爷一拍大腿,当即决定就叫狗杂种,我乐呵地答应,老爷太太们笑的更厉害了,这会儿连姑姑也忍不住笑起来。 我挺高兴的,因为我叫狗杂种。只要有人提起狗杂种,大家都知道会是我。他们会说,狗杂种,你抢了我们的活害得太太老爷不待见我们。狗杂种!你个狗娘养的贱骨头。 府里伙计在外面喝大酒时,会狠狠地踢我两脚,捏着我的领子,“狗杂种,不许告诉老爷太太,不然打断你的狗腿。”我乐呵呵地点头,他们相互嘻笑,叫我傻子。 我这回真的生气了!老爷给我取名叫狗杂种,可不是让任何人随便改我的名字的! 老爷家出事的时候,好像所有人都像没了魂一样,每个人见到我总是拍拍我的脸,“狗杂种啊!我们的太平日子到头了啊!狗杂种!” 看着门外包围的大兵,我不由地蹲在老爷的门槛上大声哭嚷,“狗杂种啊!我们的太平日子到头了啊!” 有人把我的事情告诉老爷后,老爷踹了我一脚,让我吃了一嘴沙子,“狗杂种,你个丧门星,你要太平日子就给老子滚蛋!” 老爷也不喜欢我了,我爬起来收拾了一床烂褥子,向众人告别,可也没有人好好地听我说再见,六太太也没听。 我留恋地看着身后,慢腾腾地走出大门,一个魁梧的大兵拦住我,他上下打量,“哎!傻子,你给你有钱的老爷做了这么多天活,他连一文钱都没给你?” 我狠狠地瞪着他,甩开他的手,扯开我的嗓门,“告诉你,老子是狗杂种,不是傻子!” 这是我记忆中说过的最硬气的一句话。 (责任编辑:明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