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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之情，血浓于血。这是常理,但是“后妈”有未尝不是爱自己的“子女”！ 刘磊对妻子李静说：“你说小姨是不是心里有事儿?” 李静说：“她带小花十八年了，孩子这一走，白天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头几天她不是说要回老家去呢吗!” 刘磊说：“回老家住几天倒还行，可时间久了咱哪放心呀，毕竟是七十的老人了。” 李静说：“哎，我那天下班回来，看见小姨跟五门的郝叔在一起遛弯，是不是俩人有点‘那个’意思?” “是吗?郝叔那可是好人哪，咱小姨要真跟郝叔好上了，那咱可就放心了。不行我回头就问问小姨。” 刘磊的话刚说出口，李静就忙拦住说：“你可别问，你还不了解咱小姨，头几年你刚说要给她介绍个对象，她立马就急了，卷起铺盖就要走。现如今小花上大学刚走，你再提给她找老伴儿，她还不得误认为咱是‘卸磨杀驴’，要赶她走吗?” 刘磊一想说：“是，小姨是咱的大恩人，跟我亲妈一样，我一辈子都还不清她对我的爱。可这人就是太传统了。要不然我抽空儿跟郝叔探探信儿试试?” 李静说：“那倒是个办法。” 刘磊是个急脾气，第二天下班就在公园里等郝叔。还真巧，他刚一进公园大门，就见小姨和郝叔坐在竹林边的长凳上说话呢。看他俩聊得正在兴头上，刘磊悄悄地躲在一边，想听他们说些啥。 “我呢，是个农民，没什么文化，除去国家每月给的福利养老金以外没有其它收入，我看咱俩是‘门不当户不对’，配不上你这个大知识分子。”这是小姨的声音。 “说啥呢，如今是新社会，讲什么门当户对，我小时候也是在农村玩土疙瘩长大的，要不是赶上改革开放，我也上不了大学，当不上老师。我听过你的故事，了解你的为人，你就是个伟大的女性，我早就喜” 郝叔嘴上的“喜”字刚出口，小姨就拦住话茬说： “你太过奖了，我的郝老师，郝大哥，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 “我看一点也不夸大。就拿你当年怀着身孕下河救人那件事来说吧，换个人她也做不到。” “嗨，你可要知道，我和他妈虽说不是同宗同姓，可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从孩子一出生我就哄着他，她的儿子就跟我的儿子一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掉河里了，我能不急吗?” 刘磊听到这儿，心里顿时跟刀绞的一般，当年的一幕，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四十年前的一天，十五岁的刘磊在外婆家和几个小伙伴一块玩。天太热了，有个小孩提出去村边的河塘洗澡，本来不会游泳的小磊什么也没说就跟着去了，水不深，看别人都下去了，他也脱光了衣服扑了下去，没想到，人一下去就没上来。其它小孩扑通扑通玩的挺痛快，忽然有人发现小磊不见了，大家在水里摸了半天没见人影可就急了，有个小孩忙跑回家报信儿。此时她娘正跟小姨在一块儿聊天，听到信儿站起身就往村外跑，他小姨也随后跟了过来。到了河边，小磊娘哭喊着小磊的名字就要往河里跳，小姨知道姐姐不会凫水，一把把她拉住往后一推，自己连衣服都没顾上脱就跳了下去。仗着她水性好，没过多会儿就摸到了小磊，胳肢窝一挟，就把小磊托到了河岸。小磊妈一见孩子眼一合、脸憋得通红，鼻子微微还有点气，急的就知道哭，不知如何是好。小姨还是懂得不少，她想把孩子抱起来，头冲下控水。可小磊当时可不是小孩子了，个子比小姨还高，她抱不动，忙叫姐搭把手，俩人坐在地上，把小磊搭在腿上，小姨用手一再拍打小磊的后背，不一会儿，小磊的嘴里就哇哇地往出吐水，又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唉”了一声，大家的心总算放下了。醒过来以后，小磊见自己赤裸裸地趴在母亲和小姨腿上，顿觉得羞愧难当，一骨碌滚下来，捂着下身就找裤衩。 后来，听说小姨第二天就去了医院，孩子流产了。 据说，从那以后，小姨就没再怀孕。 再后来，小姨夫与她离婚了…… 想到这儿，刘磊后悔死了。 是我，毁了小姨一生。 “是啊，你可知道，就是你的那一善举，让你付出的太多了。” “咳，当年是吃了不少苦，可想起这些年小磊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我当初的付出值，一点都不后悔。虽说小磊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还有俺小花，从打一会说话就叫我奶奶，虽说我这些年都是一个人，我一点儿都不孤单。” “是呀!现如今像小磊这样的后生真不多。我听说当初上大学要学医也是为了你是吗?” “是呀!那孩子可有心计了。听说我为下河救他流了产，他大哭了一场，拉着他妈问有什么办法补救，他妈说没事儿，你小姨还年轻，以后还能生。之后他就一直关注这事儿，有一回还亲口问我，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据说他上学后找了不少名医给你看病，有这么回事吗?” “对呀，那药吃多了，都不管用。你还说呢，你猜后来这小子想用什么法报答我?” “啥法?” “听起来都可笑!你也知道，上医科大学就是七年，毕业就二十五、六了，上班都好几年了也不谈朋友，他妈问他为啥不要，他竟说要娶我，你说这孩子有多荒唐。”小姨说到这儿，忍不住笑得流出了眼泪。 刘磊听到这儿，脸忽的红了起来，心说这小姨咋啥都跟人说呀，可又一想，这不更说明小姨把郝叔当成体己了吗! “好，妥了!”刘磊一拍大腿，悄悄地溜了。 这天晚饭后，小姨撂下筷子就说：“你们俩慢慢吃，我出去有点事。” 小磊笑着说：“是不是和郝叔去约会?” 小姨听了一打楞，脸忽的一下红了，回过身马上应付说：“说什么呢，谁说我要去跟他约会的!” “您就别瞒着我们了，那天您跟郝叔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也问过郝叔，他说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您，只是家里不同意才没成。还说正准备要和我们商量着怎么向您求婚呢!” 听小磊这么说，小姨眨了眨眼，爽得坐下说：“既然你们都知道啦，我也就跟你们都说了吧。本来呢，自从小花一走，我就觉得整天没事儿闲的疼，出去和人家跳舞唱歌的也不会，就打算回老家养老，不想迟累你们。” “小姨!”刘磊的话刚出口，马上又凑到小姨身边拉住小姨的手改口说：“不，妈!” 小姨听了一惊，马上往后一挪说：“咋，你叫我什么?” “妈!”刘磊和李静同时叫了起来。 小姨激动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三个人瞬间抱在了一起。 刘磊流着眼泪说：“那天我听您跟我郝叔说‘您一直把我当亲儿子待’，我就哭了。回想这些年，从小时候您哄着我玩，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给我，到您怀着身孕下河救了我的命，又在我妈有病期间帮我伺候那么多年，尤其是这些年还为我们带大了小花，我觉得您比我亲妈还要亲。” 刘磊说着，忽的起来趴在地上给小姨磕起头来，李静也随着刘磊跪下说：“妈，我的亲妈，谢谢您!” 小姨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闹懵了，慌忙把俩人拉起来说：“都是一家人，你们干啥要这样。” “既然是一家人，您就不能走。我妈临走前嘱咐我，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把您照顾好，为您养老送终。我们要永远和您在一起!”刘磊说。 “您跟郝叔好我们没意见，只要您觉得幸福我们就高兴。” 听俩人这么说，小姨心里平静下来说：“本来呢，我没想过要走这一步。就是两月前，我忽然看到了你郝叔。说起来这话就长了。你郝叔呢，原本是我们初中上下届的同学，又都是一个村住着。当年有人给提过媒，我们俩处过一段时间，可后来他上了大学，他家里嫌我是农民，不同意。我呢，为了不耽误他，就和别人结婚了。之后呢，据说他一直没娶，后来听说我离婚了，又向我求婚，我想自己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就拒绝了。后来就没了来往。可也就这么巧，去年他老伴儿走了，他女儿把他接到这来，我们俩才又相遇。” “这可真是老天赐给的姻缘，多少年都断不了哇!”刘磊说。 “不过呢，我和刘磊商量过了，就是您和郝叔结婚了，也不能离开这个家。”李静说。 “让你郝叔倒插门到咱家来?”小姨疑惑地问。 “是呀，就是郝叔来了，我们才四口人，打牌刚够手，咱这三居室，谁也碍不着谁，那得多好哇。” 听刘磊这么说，小姨摇摇头说：“我看不妥。这些年我在你们家里，早就觉得给你们这二人世界添了不少乱，这要是再来一老，恐怕时间长了，没有盆碗磕不着的。我俩早就商量过，要在一起，就回老家，你外婆的房子和你郝叔家的房子都好着呢，我们想住哪就住哪。你们俩不知道，现如今这农村的环境，比咱这城里一点都不差。等你们俩退休了，想回家就和我们一起住，那不更好吗。” “那，您真要回老家?” “铛铛!”还没等小姨回答，外边有人敲门。 李静问：“谁呀?” 没等外边人答话，小姨就说“是你郝叔。” 李静把门打开，果然是郝叔。 “郝叔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说你们的事呢!”刘磊忙上前拉住郝叔往沙发上坐。 “说我们有啥事儿?”郝叔装作不懂的样子说。 “咳，我们俩的事儿他们都知道啦，刚才这儿正说呢。”小姨说。 “咋着，他们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 刘磊听郝叔这么问，忙说：“咋能呢，我们巴不得能给我妈找个伴儿呢。” “咋着，她不是你小姨吗，咋又改口叫妈了呢?是不是怕我这个外人把她给抢走哇?” “其实，我们早就把小姨当成妈了，可就是不知道怎么改口。那天听到小姨和您说话，忽然把我给提醒了，小姨一直把我当亲儿子待，我咋就不改口叫她妈呢?” “敢情你小子偷听我们说话去了呀!你可知道，这可不太” “听老爸老妈谈恋爱，这有什么不道德的。” “你小子真坏。既然你都认我这个爸了，那甭说都通过了。” “通过，通过。不过我得告诉您，我把我妈交给您，您得永远对我妈好，要是让我妈受委屈，我这个儿子对您可不客气!” “瞧，你这儿子还真厉害，要这样我还真不敢娶你啦!”郝叔笑着对小姨说。 “不说别的啦。刚才我妈说了，你们俩结婚后要回老家，我们也不拦着。不过要等我找人把房子装修好了，嫁妆都备齐了才能办事儿。” 听刘磊这么说，小姨忙插嘴说：“装什么修，办什么事儿呀，都土埋半截子的人啦，结婚证一领，两家人一块儿吃顿饭完事。” “那可不行，我得让我妈风风光光地把郝叔娶回家。” “啥，让我倒插门，那我可不干。” “不干，那就吹。”刘磊笑着推了郝叔一把，紧跟着又把郝叔拉近了一点儿说。 “既然小磊说了，就随他意去办吧。” 听小姨这么说，刘磊笑着说：“还是我妈理解我。不过，我妈跟您结婚以后，可不是要您养活，我会每月给送生活费。” “这倒不必，我每月退休工资四千多，够花。” “我还有国家给的养老金、村里给的地钱、福利费，再说这些年你给我的钱我还有不少积蓄。” “不行，那我不管，只要您认我是儿子，我就得尽这个义务。” “好好，就听你的!”郝叔说着站起来对小姨说：“走吧，咱给人小两口留个空间，咱也出去享受个二人世界吧!”
看着两位老人走去的背影，刘磊和李静一对眼，会心地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