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警徽致敬!!! 屋里的气氛很压抑。 有四个手下,门口守着两个,一个壮实得很,一个瘦得像豇豆,人称大汉和瘦子,拿着56冲和不知型号的手枪,窗边有一个黑不溜秋的,人称黑子,也很壮实,手里拿着俗称大炮筒的土枪。自己旁边站着的是东子,手里握着滴血的小刀。张泽林被吊在屋正中,透过红色的视野看着这两天来一直看的景象。 门外应该还有两个守着,矮子和笨子。一共六个,都是心腹。 张泽林手指抽搐了两下。 说吧,说了就不用再受苦了。手腕用两天的勒痕告诉他。 说吧,说了就不用再受苦了。小腿用割了合合了割的刀口告诉他。 说吧,他们是认真的。浑身上下的十多处伤口和无数的红肿淤血告诉他。 “说吧,”东子收起刀片,点根烟叼嘴里,狠狠地一口抽到烟屁股,鼻翼舒爽地耸了耸,然后低下头,把苍白色的烟雾缓缓地喷在张泽林满是红肿淤痕的脸上,抬手一挥把烟屁股弹了出去,问,“货在哪?” 张泽林盯着东子,不。 东子笑了,手捂着额头立起身来,笑容僵在他脸上,他换脸般突然严肃起来,对上张泽林的视线,眉毛一挑,突然又笑了,很邪性,然后眼角发凶抡起拳头就狠狠地砸了下去。磅! 张泽林被绳子扯着软倒在了一边,疼,但还有意识,然后衣领一紧又被人提起来,视线所至看到了东子再次举起的拳头。 “停了,东子。” 张泽林嗡嗡直响的耳中听到一个平和甚至慈蔼的声音阻止了东子,然后东子松开了自己的衣领,用手拍拍自己脸,露出友善而略带歉意的笑容,挪开身子。张泽林看到坐在面前台灯下的那个男人,边境闻名的金老大。 是个挺和蔼的人,至少外表上看如此,四十来岁,头发有些斑白,但梳理得很整齐。左手不急不缓地拨动一串佛珠,一看下来像是德高望重的老爷子——如果他不是金角集团的老大,边境贩毒的龙头,手里捏着十数条人命的话。 张泽林盯着他,用这种方法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和意志。 “小张,你这是何苦呢。你看,这家的男人,女人都跑求了,自己没个能力,不是我给他一条活路,指不定哪天就死球了,何况他家那个女娃娃,瓜机灵的,读了好几年书了,真可怜哦。你们啦,不了解这边,穷山僻壤的,种个地,一亩地,好的收百把二百来斤,撇的地,一百斤都收不到,不干白面生意,人都养不活。” 张泽林想起了那个村民,心里发苦。但不能表现出来,也表现不出来,他继续盯着金老大。 “你很顽强,很称职,你个干公安的,我也很欣赏你。”金老大站起来,很缓慢,眉头有些皱,手一刻不停地转着他的佛珠,像是在和张泽林商量,“我明说吧,那批货,很重要,当然,不只是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商业信誉,答应了人家的嘛,一定要给人家,这样才好做生意,生意才做得久。你晓得,明下午就要交货了,时间,紧得很啦。” 信息传不出去,张泽林想。 金老大缓缓地在屋子里渡步,思考着什么,手里拨动佛珠的速度有些慢。 张泽林盯着他,视线一遍遍扫过竹屋,扫过周围几个人和他们手上的各种武器,以及窗口外那温暖的阳光与祥和的稻田,也许是最后一遍看这些了。 “你们干公安的,一个月能赚好多?恩,一年又有好多?我看你二十多了吧?有没得女朋友?没得嘛?你们干这个不太好找对象。有房子么?对,房子,以后房子要大涨啊,买套房子多好?再找个漂亮女娃娃结婚,开开心心地,干啥子来这里触霉头呢。直白点,开个价吧。” 张泽林转过视线,只是盯着他。 稍许。“好吧,我承认,你和某些人不一样,”金老大停下步子,像是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他手上的佛珠停了下来,“所以——杀了你?”视线刀子一般刻过去。 张泽林心底颤动了下,但立马,他用不多的力气嘲讽地笑了回去,盯着金老大,他没多少力气说话,只能用眼神,不。然后,他将视线挪到了窗外的稻田,看着那在夕阳下显出的一片金黄。 “这当然是没得用的,”金老大笑了,和蔼而自信,“最多发发火泄泄气,货拿不回来,还平白死个人,我们两边都不好得,所以呢,我们换个法子,”他一挥手让一个手下过来,故意地有些大声让张泽林听到,“去,把阿美带进来。” 张泽林蓦地注视金老大,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那是个小姑娘,应该是这家主人的那个女娃娃了,十来岁,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被大汉跩进来,眼里有些恐惧和不明白。 金老大叹了口气,很慈悲,一个眼神,大汉抬手一枪指着阿美的头。金老大迎着张泽林的目光,露出个和蔼的笑容:“人民公安,为人民,可怜的阿美哦。” 阿美瑟瑟发抖地看着那把枪,她知道那是什么。边界上都知道。 “让她看前面。”金老大说道。 大汉把阿美的头扭过来让她看着张泽林,那双眼睛,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透出的惊恐狠狠地穿过张泽林的血色视野刺入他的心头。 “三声吧,我就要个答案,”金老大如同弥罗佛一般笑容满面,手里的佛珠也转动得快了起来,“三。” 一把无形的铁锤狠狠地击打在张泽林的意志上。 “二。”金老大笑容有些凝固,眼神锐利起来。 这次任务很重要,四省联合,成功了就能端掉这个贩毒集团和附属团伙,以后进一步才能开展缉毒断毒的工作,张泽林同志,希望你能发挥自己的智慧和才干,打入犯罪团伙内部,收集情报和证据,配合其他同志一举——那双眼睛,小姑娘! “一!” “停!”张泽林开口了,饱受折磨下声音有些嘶哑,“不远,”脑中浮现附近的地图,他顿了顿,似乎想从疼痛中缓口气努力回想什么,“金边寨外……两公里有条小路,往里走,几百米有个破房子。” 金老大示意大汉放开阿美,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脸蛋,笑道:“伯伯吓你的,去,弄点吃的,大家都饿了。”又点了旁边的瘦子,“你,带人去提货——等下,我一路。”最后,回头看了眼张泽林,拨动佛珠,对东子:“杀了他。” “别啊,老大。”很久没说话的东子突然反对道,他又点了根烟抽上了,很享受地抽了一口,红光烧掉了半截烟。 “怎么?”金老大有些不满。 “哎呀,我的老大哦,你看我,”东子瞅了眼张泽林,吐出口烟,笑嘻嘻地说,“打了楞个久,手都打痛了,硬是啥都没问出来,我心头不安逸,还想弄他几下。” “杀人头着地,做人别过分。”金老大不理他,拨动佛珠向门外去。 东子抽口烟,想了下,说, “可万一,他扯谎呢。” 张泽林心头一震。 金老大停了下来,手上的佛珠也是。“东子,你一直心尖得很,好,很好,”金老大回过身,对东子点点头,然后看向张泽林,没看出什么异样,继续拨动佛珠,“先把他留到,别打死了。” “好勒!”东子一手扔掉烟头,像是得到玩具的小孩子,蹲下身,上下扫了遍张泽林满身的伤痕,啧啧几下,盯着他充满血丝以及强忍的痛苦下的巨大愤怒的眼睛,像是嘲讽地咧嘴一笑,“公安是吧,问个问题,那个,警徽上,两边有多少条麦穗?” 二 夜了,张泽林躺在竹子地板上,浑身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乏力。楼上传来众人的喧嚣声,他们在吃晚饭,可能还在划拳。有股热气传下来,但他很冷,就像周围的夜色,黑暗绝望地包围着他。 那是假的,那是假的。 他想起了那个苗族小姑娘,那双水灵的清澈的眼睛,还有指着她的那把枪。 他们会发现的,他们会发现的。 不能说,不能说。 那双眼睛,那把枪。 怎么办?怎么办! 情报送不出去,但他们也别想拿到货。 不能连累别人。 死。 张泽林心头再次颤动了下。 应该是这么决定。 浑身似乎没那么疼了,手脚也似乎有了点力气。旁边就是个池子,小声点,慢慢挪过去,沉下去,沉,下去。张泽林心头发寒,让他不自主地深吸了口气,他开始挪动身子,然后碰到了什么。 “解放军叔叔。” 张泽林猛地回头,看到那双清澈闪亮的眼睛,愣住了。 “白面不好,阿爸就是因为它才把阿妈气走了的,解放军叔叔是来赶走他们的吧。”阿美吃力而笨拙地解着张泽林手上的绳子,很小声地说,声音很甜。 “阿美,你快走,这里危险,莫让他们看到。”张泽林回过神来,害怕地朝楼梯看了看,没有人。 “你知道我名字?”阿美有点兴奋地小声说,“我阿爸阿妈一起取的——好了。” 张泽林感觉手松开了,立刻爬起来捂住她的嘴巴,看着那双黑宝石般的眸子,勉强露出个笑容,小声而急迫地说:“谢谢你了,你快离开。”然后松开手,再一次看向楼梯。 阿美指了指地上两个饭团,又指了指上面示意都在吃饭,回了个笑容,然后指了指身后,示意走这里,转身来到楼梯边,轻轻下水,摸着泥土和水草上了岸。 张泽林提起的心放了下来,看着一旁的两个面团,一股暖流流淌在心口。他抓起饭团咽了下去,然后扯着破烂的衬衫慢慢撕下一圈布条,捆住脚上的伤口,看了眼阿美走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走到另一边,小心地伸腿下水,一瞬间,剧痛从脚上的每个伤口撕咬开来,张泽林咬着牙整个身子侵入水中,向池子对岸摸去。 上岸的时候,后面竹楼闹了起来,然后枪响了,各种子弹向这边射来。水纹暴露了自己。张泽林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停,他向前跑去,浑身都疼,沾着晚露的草叶刮过来更是雪上加霜,脚上的伤口尤甚。但胃里有了些暖意,两个饭团,他想,拼命地向前跑去。 身后很快传来了匪徒的声音。 越来越近。 事实摆在面前,跑不过。张泽林猛地停下,四处一望,借着微明的月光,一闪身躲到一旁树根的阴影处,调整呼吸,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追!就在前面!他跑不远的!” “抓到他!” 后面的人很快就呼喊着追了上来,跳跃声扑腾声击打棕树叶子的声音响在张泽林的耳边,然后,东子的声音传来:“停!” 张泽林呼吸一滞。 一个人慢慢走到树旁,跟着是其他人。 “没声音了,”是东子,他发出笑声,说,“他没跑了,藏起来了——你你,去搜左边,你和你,另一边,剩下的继续往前面走。都格老子记到,见到先打腿,老子叫他跑,跑个锤子。” 一股烟味儿。 东子倚在树边,啧啧地点起根烟,骂咧喊道:“都说了捆紧点,平时说啷个多,这些瓜娃子不晓得公安都会武功啊,缩骨术什么的,都给我好生找!” 张泽林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烟头,还有那两只指头,手在周围缓缓摸索,然后握住了一块石头。 “找到没得?”东子喊了句。 “没有,没看到——是不是跑求了,还找不找。”周围人陆续回答道,声音都不远。 “你们这群瓜娃子,半天找那么点地方,找得到个铲铲!”东子哼了声。 “东哥,你不是老说公安都会武功个嘛。”有人回到。 “那你们还不是有枪个嘛,哎,老子啷个说是叫你们小心,结果把你们骇到了,算老算老,都格老子回来。”东子拿烟的手又垂了下来,红色快烧到烟屁股了。 陆陆续续人都回来站在周围。张泽林屏住呼吸,捏石头的手用上劲。 “东哥,人跑老,啷个办?”有人问。 “啷个办,老子晓得啷个办?叫你们看好,看好,看的好嘛。”东子讥讽道。 “那不是东哥你喊我们都去吃饭嘛。”又有人说。 “看你们饿半天,喊你们吃饭,怪老子咯,恩?”东子一耳光诓过去。 “哪敢呢,东哥,可你看啷个办嘛。” “老大都说我精灵,你们也不学到点。啷个办?就说不小心给打死了呗,挖个坑填下土,老大难不成还挖出来检查一下呀。” “可,你不是说,怕他扯谎个嘛,老大也说了莫打死了。” “老子说的话老子会不晓得啊,那你去把人给老子找回来嘛,木脑壳,那是公安,别个是为人民服务的,老大拿枪指着阿美的头,他能不说实话?脑壳子要分析,要想问题,晓不晓得?” “可……” “可,可,可是啥子?再说,再说老子把你弄去埋了。你们两个,话死多,回去给老子挖坑,再把土埋回去,人那么大的坑,挖深点,听到没得,”东子一副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格老子的,饭都没吃完,看,看,看个锤子,回去继续吃——你们两个坑不挖完莫吃饭。”把烟头往树边一甩,像是自言自语,“哎,老子还没问到警徽有好多麦穗呢。”说完带人往回走了。 张泽林看着脚边还冒着红光的烟头,松开手上的石头,屏住半天的呼吸终于缓缓地划开,但还是很小声。他扶着树弓起身,往四周观察了下,确定没人了,回想了下方向和周围的地形,向丛林深处走去。 东子停了下来。 看松点,想办法让他跑脱,莫告诉其他人,做像点。 想起之前金老大单独对自己说的话,东子点了根烟,回身看着树林深处。旁边,金老大走过来。东子放下烟,一脸嬉笑地迎上去:“老大,俗话怎么说来着,姜还是老的辣哦,你是啷个想到的?” “两边投注没得错,实在不行还有备货,”金老大笑得很自信,“你带两个人,跟上去。”想起什么,补充说,“对了,二锅子他们中午就会到,找到地方立马回来说,我带人就地交易。” 东子一愣,笑道:“他们倒是急得很呢,”转身对不明所以的众小弟,“看啥子,现在晓得老大为什么是老大了嘛?都散了——你们两个,走啥子,真去挖坑啊,哈儿哦——跟我走。” 三 路很难走,尤其是晚上,还好月光提供了些微的照明,能让坑洼的泥路少折腾几次自己的伤口,到了。张泽林看着前面岔路的路牌,摇晃着跌了过去,依着路牌坐了下来。 这是条茶马古道,古时候边民贩卖私盐茶叶开拓出来的,一直用到现在。路牌的三边分别是断山崖、山花寨和小县城,路牌旁边还有条小溪,商人有时候在这里补充饮水。 这是事先约定的联络点,扮成茶马商人的联络员会定期路过这里,把需要传递的情报带回去,今天正好就是约定的时间。 张泽林已经摸清了所有的信息了,局里还有部队的同志按计划也应该提前秘密入驻周围了,只需要坐在这里,等联络员,然后把情报带回去,金角集团就完了,任务,也就完成了。 东方依稀露出了鱼肚白,天快放亮了,鸟叫声慢慢多了起来。 张泽林开始回想这次任务。三年前伪装成犯人出狱混进来,依靠故意提供的情报,一步步取得金老大信任,接触贩毒集团的核心内容……终于查清了所需要的情报和证据,汇总后准备提交出去,结果被金老大派去提货……遇到警察,双方交火,手下被击毙,自己无奈表明身份,回头把货藏起来,准备设计勾引金老大进入埋伏圈……结果和警察对话被村民看到,回到寨子被指认,然后……所幸他们没拿到货物,自己也逃出来了…… 不对! 任务是抓人! 自己逃脱,货物不见,金老大还有备货。我知道今晚的交易,金老大会用备货换地方换时间交易!抓不到他们! 怎么办! 张泽林想。 快到时间了主动去找他们,这么大批货他们不会放弃的,当时以防万一备了汽油,到时候可以用来要挟他们等大部队到……等等,我都跑了还去找他们,他们会起疑……把货物分两堆,烧一堆引他们注意,然后假装逃跑引他们到另一堆货,再想想,再想想……部队准备要时间,最好是白天,迟了不行不能拖到明天,金老大会用备货……时间不变还是今天还是下午……再想想,再想想……应该没问题了。 但他迟疑了。方案太苛刻了。 得再想。有其他的办法么? 没有。条件太苛刻了。 等下次?我被发现再派卧底风险大,时间也太长,这次准备也基本白费了。 只有冒险了……可要是再失败怎么办?局里和部队赶得及部署么?赶不及自己能拖多久?风险太高了,不可能完成的……脑中浮现了四具尸体,动员大会,局长的话,三年的努力,一个骨瘦如柴的吸毒者,像是阿美他阿爹,阿美,阿美救了你,那双眼睛……风险太高了,几乎没可能的……其他的办法,其他的办法…… 东子看着远处张泽林坐那里发愣许久,两边小弟有些忍不住了,东子瞪他们一人一眼,两人都安静了。他就准备这么坐着? 这时,东子看到张泽林似乎是做出了决定,看到他搬开旁边的一块石头,从里面取出似乎是纸和笔,快速写起来,然后放回去,把石头挪回原地,抓起块石头片子劈掉旁边小棕树的一侧后,跌跌撞撞地返身往回走去。 看着张泽林消失在小道拐角,稍许,东子从草丛里站出来,走到路牌边,搬开石头,拿起里面的纸,看了下内容:“金巢在山花寨,有平民。重要东西在破山寨口往外第十八块石(反过来)板下。8。16下午4点,山花寨外骡子崖交易,人货俱在,看棕树刮皮记号。” “重要东西?哦,呵。4点?”他皱起了眉头,想起金老大的话,拿出根烟点上,笑,“嘿,只怕是等不到咯,”狠狠地吸了口烟,又看到旁边被劈出痕迹的小棕树,“标记还挺明显嘛,看来得费点事,”他掏出小刀,想了想,回头吩咐,“你们两个先去跟到,跟丢了就找标记。小心隔远点,天要亮了。” 远处依稀传来骡子和铃铛的声音。 办完事,东子小心把石头挪回原地,随手扔掉烟屁股,一脚踩熄,返身沿来路快跑了去。几乎又跑了半个返程,看到标记往旁边一条不起眼的小路拐去,东子停下来,看了下左边通往山花寨的大路,笑道:“有意思。” 天亮了。 路是往山上走的,偏向山花寨。东子小心往上跑,不久,眼尖看到了伏草丛里两个手下的屁股,小心俯身走上去。 “东哥,你啷个现在才过来。”瘦子回头,看到是东子,小声说。 “善后不懂?少屁话。”东子挥手做打让瘦子缩了缩脖子,小声问,“啷个样?” “他没走了,是不是走不动了?” “这么远都走了,现在走不动?猪脑壳,就是这里了,”东子小声道,隔着草丛看到张泽林开始翻草笼子,确定了,“离寨子这么近,藏在这里,还硬是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偏头说,“给你们立功的机会,跑两步去报信,腿脚利索点。” “要得要得。” “小声点,木脑壳。”东子恶狠狠地说道,轻轻一脚踹过去。两人嘿嘿地爬着往回走了。 四周很安静,只有鸟鸣虫叫。 东子甩了根烟出来,叼嘴上正要摸打火机,想了想,放回烟,拨开草丛,看到张泽林取开有些发黄的树丫子,露出里面的一大块帆布。 就是了。 东子想,余光瞟见了帆布旁边的两桶汽油。 紧脑壳哦。 张泽林开始洒汽油。 东子把嘴里没点的烟叼来换去,拧起了眉头。 四 “谁!” 张泽林心头一紧,从汽油桶边摸出火机,视线往四周扫去。很安静,除了鸟叫就只有山风撩拨树叶的声音。 太紧张了么。张泽林这么想,抽出一箱子准备按计划换地方烧,突然一阵眩晕。低血糖。张泽林倚着箱子摇晃了两下。 “好!” 一声大喝突然传来,张泽林一个机灵,握紧火机贴住帆布,转过身。这声音太熟悉了。 金老大带着一大帮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旁边站着东子。“好得很!”金老大拨动佛珠的手很用力。 怎么被发现的! “你一定很奇怪吧?”金老大露出和蔼的面容,“也是,”他挥挥手,一个手下把阿美拽了上来。东子愣了下,旋即又笑了,抽出根烟点上,瞅着阿美。 “本来想让东子想办法放了你,结果阿美代办了。这妹子机灵得很,也很勇敢哦,”金老大说道,“你跟我们作对嘛,阿美读了点书,就以为你是解放军了,”稍顿了顿,“当然,实话说,去年闹山洪,那些解放军还是不错的,”他看到阿美咬着嘴唇颤抖着看着他,笑呵呵地继续说,“但这都不重要——放下打火机!” 张泽林手按上了滑轮。 “或者我们又来个三声?”金老大注意到张泽林的动作,讥讽一笑。大汉再次拿枪指着阿美,周围人都动作起来,东子扔掉烟,双手握了握枪。金老大笑:“三。” 张泽林扔掉了火机。 “哈哈哈,你们这些公安哦!都是好人!”金老大大笑起来,俯下身拍拍阿美的脸蛋,“那个是公安,不是解放军,当然,其实都差不多——莫这么瞪你伯伯嘛,阿美这么乖,伯伯怎么舍得害你嘛,何况你阿爸还要我的白面呢,哈哈。”转身,拨动佛珠指着张泽林,对东子说:“这下可以杀了。” 东子狠狠地抽口烟,转了两下枪,笑问:“老大,还记得二锅子他弟么。” “被公安打死那个?你问这个干啥子。” “待会儿二锅子不是来提货么,把这个公安交给他不是更好。”东子嘿嘿笑道。 “东子啊,我总觉得,你有点邪性,”金老大皱了皱眉,说道,然后又露出了笑容,“也好,就当送他个人情吧。” “好嘞,”东子收好枪,来到张泽林身边,看着他一脸的不屑,叼着烟,说,“嘿,又见面了,怎么说呢,我还是想问,警徽上好多根麦穗了?” 张泽林瞪着他:“你们逃不掉的!”他心里还抱有最后一些期望。 东子只是回了个笑,很邪。 时间过的并不慢,太阳还没升到正中的时候,又来了一伙人,领头的是个光头,应该就是这次交易对象的二锅子了。 他们提前到了。 不是下午么!怎么提前了?一股巨大的沮丧感袭上张泽林心头,所谓的期望如此脆弱。他苦笑了下,任务失败了。视线随着二锅子移动到金老大处,金老大抓起一包白色的塑料袋,笑着和二锅子谈论什么。他看到了阿美,阿美也看着他。但愿金老大不会为难她,他想。 这时二锅子笑了笑,拍拍金老大的肩膀,显得很开心,然后回头看了眼张泽林,掏出枪,走过来。张泽林瞟向旁边的东子,他看着自己,一手抽着烟,一手不停地松握手枪。 有力气的话还可以夺枪。 张泽林想,余光看到一个阴影遮住正上的阳光。额头被枪口抵住了。 “公安,是嘛?”二锅子笑道。 张泽林抬头看着他,压抑自己的呼吸,终于还是到了这步。无数画面出现在脑中,但都没意义了,他用最后的力气说:“你们逃不过法律的制裁的!”也许是遗言吧,他这么想。 二锅子嘲讽的一笑:“我逃了很多次了。”扳机被扣下。 崩!张泽林瞪直了眼睛,却看到一颗子弹直直地在二锅子额头穿了个洞带出大片血花直挺挺往后倒,周围树林里传来大喊:“武警!放下武器!” 一瞬间的沉寂。 崩!一声枪响。“开枪!跑!”金老大大的大喊道,他开的枪。然后,各式武器的声音如鞭炮般交错响了起来。张泽林俯地从尸体上扯下手枪,视线一扫找到金老大,颤抖着举起枪,看到金老大抓起了阿美贴在身旁。 “东子,大汉,跟我跑!”金老大大喊,带着几个心腹往外冲去,东子向周围开了几枪快冲了上去,张泽林一直瞄着,手抖个不停,又是一阵眩晕涌上大脑,他放下了枪。 五 “犯罪头目金老大和他的几个主要手下逃进池边的竹屋里了,手上有4名人质。”张泽林知道那是阿美的家,人质是阿美,她阿爹,还有另外两个路上挟持的村民。 “不好办啦,不清楚里面情况,强攻伤亡可能会很大,还会危及人质。门窗关了,狙击手也不好发挥。”另一位指挥说道。 “张泽林同志,还能支持么。”局长问,看到张泽林点了点头,“你了解那座竹屋?”张泽林又点点头,吃了干粮换好衣服后他有力气多了,说:“我去和他们谈判。”局长皱了皱眉,看到张泽林那一身伤他有些犹豫。“没其他办法。”张泽林又说。 局长和其他领导交换眼神后,同意了,然后顿了顿,补充道:“但如果情况失控,我们会直接强攻。” 张泽林愣了下,想了一番,说:“那请部队的同志给我颗手榴弹。” 局长和几位指挥都惊讶地看着他:“你要手榴弹干啥子?” “有用。” 外面,干警、武警和军队死死地围住池子,各种枪械闪着金属光泽分布四处,肃然直指竹屋。正面,一位指挥员拿着大喇叭对着竹屋不断重复:“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张泽林走过去,示意停下喊话,接过喇叭,对竹屋大喊:“金老大!我是张泽林,我代表政府与你谈判!” “谈你鬼,老子打死你!”一个人在里面吼道,听声音是大汉。 “没得你说话的地方,”金老大的声音传来,然后有些气喘地笑道,“谈判,好,好得很。手举高,自己开门进来。” 张泽林把枪举过头顶,走过去缓缓打开门,小心地进了去。 “枪放下,关好门。”金老大坐在地上,腿上有一大块暗红色的血迹,应该是刚才交火时被打中的。伤口用撕开的布条简单的捆扎了下,但血还是浸出来了。他左手抱着阿美,右手握枪抵着阿美的太阳穴。阿美有些发抖,眼睛里有些自然的恐惧,以及,勇敢?张泽林不去看,转开视线。 旁边蹲着东子,正转悠着手枪。右边是大汉、瘦子和黑个子,按着作为人质的两个村民,左边是矮子和笨子。都是金老大的心腹,眼睛露出的是恐惧疯狂皆具的兴奋——除了东子,他的眼神张泽林看不懂,冷静? 一个瘦削的老头趴在地上抬手对着阿美,被矮子一脚踹开了。 “阿爸!”阿美喊道。 “请不要伤害人质。”张泽林慢慢蹲下身子,把枪放好,然后轻轻踢到一边,反手关好门。 “那是,谋财嘛,没必要害命,”金老大气息有些急,枪伤应该让他很难受,“谈啥子嘛。” “你腿上流血不止,是打到动脉了,需要尽快接受治疗,”张泽林觉得自己有了突破口,“你时间不多。” “我晓得,另外,不是我,而是你们时间不多。”自信的笑容又回到金老大的脸上,金老大笑了笑,左右看了下自己的心腹,特别对着东子,东子嘿了声。 他接着说:“失血过多嘛,昏迷,哈哈,你觉得我会等着昏迷?或者你觉得,就算我昏迷后,我这些兄弟,会做什么?投降?”金老大四向望了望他的手下,东子给了个笑容。 张泽林等他说完。 “杀人、贩毒、走私军火,哈哈,”金老大大笑,声音忽地一沉,“哪个不是枪毙?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最后一句金老大喊道,拨动佛珠的手停了,然后说,“大家都跑不脱的,到时候能拉几个陪命拉几个。”说着拽了拽阿美,看向张泽林。 “投降可以减刑。”张泽林尝试说道,同时看到阿美憋着气想说什么。 “减了不一样枪毙?谈判?能谈成无罪释放?”金老大抹了抹佛珠,哼了声,一把扔开,握紧手头的枪,“命,是自己争取的——叫外头那些公安解放军都撤了,然后准备八头骡子,出了边境我就放人。这就是我们的条件!”说完金老大腿哆嗦了下,枪伤让他很不好受:“最好快点。” “我需要上报……”张泽林说。 “不!叔叔,他们害了阿爸害了好多人,莫放跑他们!”阿美突然挣扎起来打断张泽林,金老大伤口被踩疼得一声喊,周围人一愣正要举枪,旁边东子一耳光框过去:“喊锤子!”崩!枪响了。东子顺手用力把着阿美脖子捞过去抱在怀里:“你个幺蛾子,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我不怕……呜……”阿美还在挣扎,东子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嘴。 金老大吁了口气,放下剧痛中举向上走火的枪口,恶狠狠地瞪了眼阿美,对东子说:“给老子看好了。” “张泽林,张泽林,枪声什么情况!”外面喊道。 “那是!”东子说,又对张泽林喊,“莫动!”四个人拿枪指向张泽林。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否则强攻了!”外面大喇叭又喊道,同时传来一阵细小的枪栓声。 “我是张泽林,我没事!没人受伤,大家冷静,不要强攻!”张泽林心紧,赶忙憋着气大喊道。他半蹲着身子,一只手缓缓远离还很远的手枪,另一手按住了腰间藏得手榴弹。他看了眼还在挣扎的阿美,说:“阿美,莫动!” 阿美安静了下来,东子缓了口气。张泽林又看了眼周围紧张的众人,两名村民被按得更紧了,墙角,老汉挣扎着又要往这边爬。他想了想衬衫里藏的手榴弹,拉掉引信的话延时4秒爆炸,能吓住他们做出逃命的举动么。 金老望着他,手枪指着他。其他人也盯着他,两把枪指人质,其他枪指他。矮子去按住了老汉。突然安静了下来,都不说话了,除了呼吸,以及外面依稀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要赌么? “告诉他们立刻答应我的条件!”金老大发声喊道。 风险太高了! “这需要时间。”张泽林想要拖延。 怎么办? “你们没得时间!”金老怒了,扬了扬枪,对空扣动扳机大喊,“叫外面的人别动!” “首长领导,请相信我!”张泽林大喊,这才注意到外面悉索的声音。外面不明情况要强攻么,张泽林心头一急,想也没想大喊道,“停下,我有手榴弹!” 外面逼近的悉索声音停了,一瞬间静了,真静了。 气氛却陡然紧张到极点。 “手榴弹?”金老大一愣,一枪指向张泽林,“拿出来!扔过来。” 张泽林心头大恼,慢慢掏出手榴弹。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气。 “扔过来!”金老大又喊。 张泽林低头想了一瞬,反手拉直了引线,抬头盯着金老大:“我不能给你。” 众人又是倒抽一口气。 情况随时失控,部队随时会强攻。 只有赌了。 众人视线都聚焦到手榴弹上。 “都别激动!老大,我们有人质我们不急!”东子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对着金老大说,看样子还想点根烟,但腾不出手。他皱了皱眉头,突然咧嘴露出个笑容,笑得很勉强,看起来有点怪。他对张泽林说:“大家都冷静——我看这样吧,小张,哦不,我该亲切地称呼你——公安同志——我,我想先问个问题。” “什么问题。”张泽林也想让气氛先缓和下来。 东子哈了口气,笑容就像刻在他脸上那样,眉头皱的更紧了:“那个,那个,那个警徽上有好多麦穗?” 张泽林看着他,看着他那现在看来似乎有些诡异的眼神,想着他问了好几遍但完全无关紧要的问题,呼吸急了起来,他问这个干啥子。其他人仍盯着张泽林,金老大、大汉和笨子有些疑惑的转看向东子,眼神好像也在说,你问这个干锤子。 张泽林强忍自己心里的烦躁,思索其他解决办法,想缓和气氛。他实在不了解为什么东子老这么问,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捏线的手出了汗,他答道:“警徽上不是麦穗,是松枝,一共有八根。” 这个不知所以的问题似乎确实缓和了气氛。 “我当然晓得是松枝了,公安同志,”东子却说,举起枪,闭上眼,睁眼像是下了决心,眼珠往左边一瞟,“而且还有六个松果——拿枪!”他捂住阿美的眼睛耳朵把她深深按到怀里,枪口右晃。 崩!张泽林吃惊地看着子弹飞向一旁,拿56冲的大汉倒下了,村民尖叫着趴到地上。 崩!枪口迅速地指向瘦子又是一枪,瘦子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缓缓倒下。张泽林扑向自己的枪。 崩!枪口顺势再次指向旁边已经举起炮筒的黑个子,扳机被迅速地扣下。张泽林拿到了枪,看见矮子在左边举起了手里的56冲,于是向他一枪射去。 崩!还有笨子。 崩!五个人倒下了。 两把枪同时指向金老大。 金老大手枪停在半空,他不知道指谁,更是很惊讶,唯一确定的是指着自己最近的那把枪是握在东子的手上。 “警察!放下武器!”东子狠狠说道。手枪从金老大手头滑落,他还没反应过来。东子把枪一脚踢开,又看了眼张泽林的枪,舒了口气,扶起还不明所以的阿美,又看了眼张泽林,苦笑道:“你们两个一前一后是要吓死人哦。” “你是警察?”张泽林也没反应过来。 门被一脚踹开:“放下武器!” 五 “你还一直没告诉我真名呢。”张泽林一身整洁的警服,倚在竹栏上,笑道。 “就叫东子啥,多亲切,”一边,东子穿着便服,或者说休闲装,哈了口气,说道。 “当初你把我弄那么安逸可不怎么亲切。”张泽林斜眼板着脸说。 “演戏要演真嘛,再说了,挨打挨刀,总比挨枪子儿好嘛。”东子裂开嘴一笑,还是那么邪性,“你不晓得为了想啷个救你,还不妨碍任务,老子肺都快抽成烟灰缸了。” “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谁让你次次见面都问呢,而且你也木,那么明显的提示都不懂,逼得我后来我都冒险喊你公安同志了,”东子习惯性地两根指头伸到嘴边,这才又想起戒烟很久了,摇摇头说,“哎,骡子崖那里也是险,还好上头派的是武警侦察连,我那时候都在考虑是开枪还是放弃你了。” “你该放弃我。”张泽林呵了声说。 东子愣了下,笑:“你硬是直。也是,带着手榴弹去谈判,你算是第一人了。” “当时没办法,谁知道出了状况,这不后来挨了大处分嘛。”想起时候局长按着自己痛骂“有用有用,给你手榴弹是来这么用的啊?啊!哑了?你倒是恩一声啊!”张泽林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锤子!大过处分?老子看该直接枪毙你。”东子扯下条竹签子仍水里,恨恨道,然后也忍不住笑了。 “两位叔叔聊啥子哦,笑这么开心。”身后女声问道。 “哎呀,阿美!一年不见,又长漂亮了,也不晓得便宜了哪个龟儿子。”东子想都不想就回身调笑道,一抬手,接过阿美气红着脸扔过来的芒果。 “不许骂阿甘哥!”十年有余,阿美也成了读完大学毕了业,“没想到两位叔叔一起来了,正好是下果子的季节。” “水果节派来公干罢了,”张泽林也接过个果子,问,“阿爹还好吗?” “出来后好多了,就是有时候还忍不到去想,阿妈拿棒子看着他呢,”阿美笑道,对着东子,“恒叔叔这次要收好多?” “全要,我要把生意往老家做,卖到四川重庆去。”东子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 “你真去做生意了?”张泽林问。 “难道还有假啊——卧底干太久,自己都有点邪性了,早不想干了,”东子摇摇手,一口在果子上咬下一截,边嚼边说道,“再说了,做生意有啥不好,以前毒贩猖獗,还不是穷嘛,现在有法子赚的到钱,你们不也好开展工作?你看看别个阿美,好不容易考到大学,成绩那么好,不去大城市却回来种树,我也要支持撒。这山花牌水果,还有其他热带水果,广告怎么说呢,山泉浇灌、专业栽培,味道好营养足,纯天然绿色食品,我在广州那边卖得火得很——阿美居功至伟!” “才不是呢,是支教的老师和其他同学一起努力的,”阿美嗔了东子一眼,怪道,“叔叔也是,打广告吹牛也不怕闪了腰子。” “这啷个叫吹牛呢,别个信个嘛,而且确实好吃又有营养嘛,”东子啪叽连啃了几口,转头对张泽林,“话说你们那个路修得怎样了,老叫我拉着骡子跑茶马道去镇上转车,成本高的很啊。” “马上就通了,再说,你卖贵点不就得了。”不等张泽林说一堆书面报告语,阿美笑嘻嘻地接过话头。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喊。阿美应了声,说道:“阿甘哥叫我,我先过去了。”跑开一截回过头,笑道:“对了,两位叔叔,果子刚下树的,承惠十块钱一个。” “十块钱?楞个贵啊!”东子嘴停了,张泽林正要下口也哆嗦了下。 “是啊!”传来阿美银铃般的笑声,“谁让你们那时候打了我呢。” “是东子打咧!”张泽林喊,脚却被挨了一踢。 “老子那是急智救人!”东子解释。 “我那时候小,才不管呢!二十块钱,记得交给阿妈。”
“阿美啊,叔叔跟你说,敲诈(前)警察可是违法犯罪活动!” |